搖搖欲墜的危樓

牙科手術台上，我顫抖著身子。

燈光很強烈，我只能瞇著眼。躺在這張舒服的八段變速可升降式坐椅上，我心中卻一點都不舒服，背後還爆出不少汗。

身邊的護士正擺放著等會醫生要用的工具，鏗鏗鏘鏘，不絕於耳。

我慌亂的偷瞥一眼，只見高速手機、探針、口鏡、鑽子、鑷子、超巨大鑽子、超巨大鑷子，有的沒的，一概排列整齊，殺氣騰騰。

很好，等會這堆新版要你命三千就會在我的嘴裡鑽來鑿去，過程肯定驚險刺激，我想收工之後我絕對會從一個小男孩蛻變成一個大男人阿。

只見醫生準備完畢，靠過來和我閒聊幾句。

「終於要拔智齒了喔，有沒有很緊張？有沒有很期待？」醫生笑笑，戳弄著手套。

「我只想回家。」我熱淚盈眶，從醫師正直的眼神中我完全看的出來「你慘啦，等著哭吧」這個簡潔有力的訊息。

「我看你骨架精奇幹練，肯定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練武奇才，這扎來扎去的幾下功夫，就跟蚊子叮一樣，絕對弄不痛你的，你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。」

醫生輕拍我的肩膀，身旁的護士也對我笑笑。

「如果可以，我願意讓蚊子叮。」英雄淚爬過我的臉，我不忍卒睹。

「開工啦，張嘴。」也不等我哭完，醫生伸了個懶腰，左手一抓錐子，就探向我嘴巴。

利風割面。

喂，會不會太猴急！？哪有人如此霸道阿！第一次不是應該溫柔點嗎？起碼該先來個心靈交流比較好吧？

我心下大駭，不由得擔心起來，不過牙齒性命掌握在人家手裡，唉，我只好任其蹂躪了。

「別怕喔，等會拔完牙給你吃糖糖，乖喔。」護士小姐肯定是看我眼神驚恐，才好言安慰我，可是糖實在不是我這種成熟穩重的男人該吃的，不如換成麥當勞四號餐妳覺得如何？

這錐子用完，醫生手腳俐落，轉眼又換了六、七樣傢伙一個勁的往嘴裡來。

真是好身手，瞧他鷹目如電，凝神專注，手腕輕動之間，已在嘴中奮戰兩三百回合。可怕，這一手毒龍穿心鑽，高深莫測，威力無窮，真叫人心膽俱裂。

只見醫生奮力施為，護士努力擦汗，畫面和樂融融。而我仰躺在椅上，看著不同的傢伙來來往往，進出我的嘴，那感覺真是奇怪。

早在拔牙之前，我就有詢問身邊朋友拔智齒的經驗，只可惜評價兩極，有人說很痛，痛到差點罵髒話；有人說根本沒感覺，整個過程不小心還會睡著；也有人靦腆的跟我說很爽，希望再來一次(？)。總之，這些說法沒個準，多半要取決於個人體質，也要靠牙醫的技術和經驗配合。

如果這位醫生崇尚自然，不喜歡有麻醉阻隔的FU，那恭喜你，讓他拔牙一定比玩大怒神還刺激；如果這個醫生只是簡單洗個牙就打了五六十支麻醉，那恭喜你，這場拔牙大作戰你不睡著都很難阿。

所以說，好的醫生才能帶你住套房，壞的醫生可能只能讓你住急救病房了。

幸好我家的醫生笑容可掬，態度溫和，動起手來也斯文儒雅，雖然帥氣程度尤遜我一截，不過手上功夫倒也不是瞎唬爛，所以讓他拔智齒，我想應該還不算太可怕。

當然，即使麻醉打了，過程中難免會有一些痠麻的感覺，不過這無傷大雅，根本就是小菜一碟。

只是當智齒碎裂的聲音傳到我耳中時，我還是不免一陣大驚，然後小小哀了一聲。

唉呀，就只哀了一小聲而已，人非聖賢，孰能不唉？幹嗎這樣，給點面子大家以後碰面好做人阿。

其實拔智齒的診療過程我完全看不到，只能感覺到嘴中傳來被玩弄的FU，大致上應該是先用個粗大的傢伙，用力的擠壓，把牙齒剝離牙槽，等聽到喀滋一聲，再用另一個更粗大的傢伙，捅進嘴裡，死命的搖晃你那脆弱的牙齒，最後，啵一聲，牙齒就出來了。

簡不簡單？世界上還有什麼手術比這簡單阿？簡直就跟吃洋芋片一樣的容易阿。

雖然過程中，我淚流滿面，驚慌失措，還不小心尿濕了褲子，順便還抓花了醫生的臉，不過我可以保證一點都不痛阿。

你看我眼神多麼純淨真誠，這話從我這種毫無心機的善良孩子嘴中說出來，肯定不假，是不是這樣？

整個拔牙的過程很順利，也感覺不到什麼傳說中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楚，只是剷除兩顆智齒，搞的我左半邊口腔一整個空蕩蕩的，有種突兀的感覺。下次再拔右邊兩顆，我想兩邊平衡之下，應該會比較正常。

醫生說我牙齒天生麗質，拔起來格外順手，傷口也是啵棒的好，想來癒合的時間應該很快。我說醫生，你這麼老實還真叫人害羞，作人還是低調一點比較好阿。

不過牙齒初拔，忌熱忌碰，刷牙吃飯都要注意，冰敷熱敷也要照時間來，不然到時候傷口再度噴血，哀哀叫的可是自己，所幸注意事項裡面並沒有說拔完牙不能親親，所以算是不幸中的大幸阿，各位拔牙的朋友，放心大膽的給他親下去吧，千萬不要給我面子阿！

於是，小九從今天起，就成口腔障礙人士了，請大家要好好愛護我喔，三不五時就請我吃個高廬還是燒肉屋的，安慰我受傷的心靈吧。